本文转自：嘉兴日报
※走笔
■醉鲤子
办公室外，有一棵紫叶李，紫叶李种在香樟树下。香樟树高大壮实，枝繁叶茂，居于下风的紫叶李不甘拜下风，拼命向上，和香樟树分庭抗礼，不，分得一份阳光、雨露，清晨太阳驾临东方的热情和夜晚月光逡巡天宇的甘露。
三月末，紫叶李开花了，它开在人们还在冬的寒冷里两眼惺忪的时节。春天的太阳在冬天的余威里，还不能把风温暖，衬着紫红色叶子的紫叶李的花，粉白粉白，单薄瘦削，连香味都省略了。在冷冷的风里，紫叶李轻盈的花瓣，无声无息地飘落，没有轨迹可循，她在泥土里隐退也仿佛瞬间。
没有刻意去观察果实，所以，果实累累好像是一夜之间。事实上，果实用三个月的时间让自己饱满呢。它的颜色，是中国传统色：李紫。外表还有一层白霜，这是用于发酵的天然酵母。
喜欢紫叶李果实的，除了我，当然是鸟了。好多次我抬眼看紫叶李树，都是因为鸟的招呼。它们在枝叶间跳跃、穿梭、荡秋千、打情骂俏、争风吃醋。有时候不满足于高高在上的高谈阔论，陡然垂直降落，把争议转移到地面。我完全看不出它们是不是同盟，总之它们像某国的议事大厅的政治家和选民一样，一只引吭高歌，另一些扑上来，又打又骂。然后，树上、地上一片哗然嬉笑。当我流露出极大的兴趣，推窗探个究竟之时，它们就如“卷地风来忽吹散”一样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只留下眼前树枝摇，只留下眼前白影一抹。
我不知道这是鸟的警觉，还是鸟对人的睥睨。总之，鸟的自由，是人无法想象的状态；鸟的境界，是人触碰不到的高度；鸟的视野，是人无法企及的开阔。
鸟来啄食果实了，说明果实可以享用了。鸟每天以它度的全景观察视野，准确地记录着每一颗果实的生长史。我依据鸟的提示，也去采紫叶李。
办公室所在的大楼，除了鸟，还有我和看守的大姐。大姐特别热情，我们相处得宽松和谐。大姐看我采果实，问我：“这个果子你自己吃啊。”我说：“是的，很好吃。果子没有纤维，很脆的。”然后我又以鸟为例：“鸟很聪明。它爱吃的，准没有错。”
事实就是这样。地上的果实，大都被鸟儿“浅尝辄止”过。或者是，成熟的果实经不起鸟的热烈的追逐，掉落在地。
香樟树和紫叶李树下，果子发酵，蚂蚁掉进了水果铺，虽然供应量丰富品种单一，但是，蚂蚁的食谱如此广泛，李子不失为盛飨之一，蚂蚁们食不厌多，它们的食量是它们自身体重的数倍，自然多多益善。好笑的是，当天来清理办公楼枯木杂树的园林工人，受了这些整日饕餮因而身强口利的蚂蚁的苦。我下楼的时候，一个男人正把自己脱得只剩下内裤。他恨恨地说：“怎么那么多蚂蚁。”
紫叶李淡出水果谱，应该是它的叶子的色彩优势强于果实的食用价值。当它成为风景树时，采果实，就变相地成为一种不道德的破坏行为。好在这棵紫叶李，相对处于一种“野生”状态。它没有被纳入“公共”视野，也就不受“公共道德”的约束。我可以采，鸟可以享用，蚂蚁可以拥有工作餐。
自然的安排，不偏不倚。不过，我从鸟嘴里抢得的紫叶李，当晚被我做成了果酱。经冰糖腌制出水的紫叶李，经过熬煮，香味异常，仿佛花的灵魂复活。
第二天，我叫大姐也采一点紫叶李。大姐说：“我不会弄。”
大姐不会做果酱，但大姐黄瓜种得好。紫叶李旁，真的种了一架黄瓜。黄瓜和紫叶李是一起落市的。那么，写“紫李黄瓜村路香”的苏东坡，真的是能在普通生活里感受美的可爱的人啊！
